王浵世先生

中国和西方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因此形成了不一样的管理模式。中国多年来对外开放，吸引了不少跨国企业来到中国发展，也间接引入了西方的管理模式。不过，中国并没有完全采用西方的一套，而在王浵世先生──一位多年游走于内地市场的银行领导眼中，内地企业追求的往往只是利益，反之，他在内地的十多年来，首要考虑的是企业的持续发展。经过北京和上海两站，香港大学SPACE论坛在2012年4月14日首次来到在深圳举行，我们很荣幸邀请到前汇丰银行中国业务总裁、前中国民生银行行长王浵世先生以他个人在外资银行和内地银行的经验和经历，分享其对中西方企业管理的洞见与观察。
 

王浵世先生开始就指出，汇丰银行是一所百年老店，但她所以能成为百年老店是因为她的思维里有“根基稳固”或“根基永固”的概念。他说，1994年，他带领汇丰的团队来到中国。但早在中1982年，当时英国首相戴卓尔夫人和邓小平在北京会见之后，他们就预计到汇丰银行回到中国是不可避免的事。

于是，汇丰银行把香港的总部大楼拆掉，然后重新建一个总部，新大楼在1985年落成，务求50年不变，这无疑是追求“根基稳固”的重要一步。1987年，他们开始了中国战略，因为意识到在1997年香港回归后，汇丰需要大量的中国人包括香港人来带领银行在中国和香港的业务。

王先生举了更一个例子说，为迎接香港在2000年利率市场化的改革，汇丰银行早在1990年已经开始准备。1990到1994年，他负责的项目就是为十年后的利率市场化作筹备，其中包括分行的转型。他指，花这四年时间是希望到时候不要手忙脚乱，也说明了汇丰银行对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是有充分的预期和准备的。

同时，王先生也回应香港大学SPACE论坛的主题说，现在到2020年还有八年的时间，如果按照汇丰的步伐已经晚了两年了，所以他问，大家10年前就开始做的事情，有多少是为了今天的中国做准备呢？为了将来2020年中国成为世界最大的GDP强国，银行业又有什么准备呢？他表示，似乎没有，这是最让人心急的。

王先生指出：「没有做准备是因为我们的文化，我们希望看到果实，追求果实累累，根基有多深？对不起，没兴趣。话虽难听，但都是事实。」

由于要走“根基永固”的战略，汇丰银行所作的准备是着重培育通才。王浵世先生自己作为一个领导，在汇丰就有零售银行、私人银行，以及投资银行不同领域、长时间的工作经历。他表示：「汇丰安排每一个人都要是一个通才，是一个管理者。」

另外，汇丰银行“根基永固”的基本原则是不能做假。较少人知道汇丰银行其实是一家苏格兰银行，王先生说：「苏格兰人认为银行绝对不能做假，输多少钱都不愿意输面子，从来不说假话，不做假。」他表示，银行最重要是能够持续发展，而持续发展是教育问题，如何能够让下一代人，甚至是下下一代的人相信他们的东西？答案是不做假，并且通过教育来让他们相信，而不是用强迫的手段。

汇丰银行1994年来中国时定了四点战略，第一，是向每一个中国人介绍汇丰，这占比30%；第二，是坚持苏格兰银行的原则，要教育下一代，也是占30%；第三，是要绝对遵从监管单位的要求，没有灰色地带，也占30%；最后第四，是准备好有一天会盈利，即不是在短期内有盈利，占比10%。这四点战略反映了汇丰的目标不是赢钱，而是不输钱，以防守作为最好的攻击。

王先生表示，要做到这四点并不容易，其中第三点，内地银行将之视为跟监管单位的一种很合理的博弈，即有什么门路可以不按要求去做，所谓打擦边球，这与汇丰的思维是不符的。这种差异使外资银行的管理非常不容易，尤其是在本地化的过程中，有本地员工加入，他们的思维是从其它银行带过来的。「做了再说吧，摸着石头过河吧，先发展再规划吧。」这种思维在30年前，改革开放的30年内是绝对可行的，可是未来30年还是走「先发展后规划」这条路的话，对于管理来说是一个恶梦。

王先生说他几乎想要把第四点，即准备赚钱的比例一再压扁，并花更多钱来培训员工。尽管所培训的员工不一定都会留下来，但他们并不光是为了汇丰银行而培育下一代，他们是为了中国的银行业培育下一代。「如果员工到别的银行去，他能够把我们的思维也传过去的话，就值得，没有关系。你会说是傻的，那我就承认我们是傻的，只有傻得够持久，才能够做百年老店。试问中国到现在为止还有哪些百年老店？知道后你会吓一跳。」

王先生提出，成就和成功之间的分别在中国内地很模糊，比如说某某人赚了很多钱有很有成就，经济数字也让人们觉得很有成就，中国的GDP在过去保持快速增长，但为什么工资还是没有办法上去呢？为什么去年免税的额度从2,000元提高至3,500元，交税的人口却减少了，有6,000万人不用交税？靠这样的工资水平能来拉动经济吗？所以他经常讲，包括在民生银行讲的 “做大做强”，不要把“做大”放在前面，要把“做强”放在前面，因做大不难。在汇丰银行，他也会说只要做好就好，一件事情做好就好，尽你的能力做好它，而不是做大、做强。

最后谈到中西方管理差异的关键，王先生以银行总行为例，内地银行的总行，为管理者，是盯着的概念，而汇丰的做法是相反的，总行的概念是「我帮你忙，不挡你路」的概念，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就帮助你，而不是说我来盯着你看，我来管你。

王先生指出，中国的管理是分管，即我负责这一块东西，但不等于说这个领导是负责管理的。“管理”是什么概念呢？就是你要做计划，做资源，把资源跟上去，要盯着下面的人做事情，要鼓励他们做事情，做得不好就想办法让他们做好，有激励、有考核，这个是管理。所以内地的领导仅是做了静态的管理，而真正的管理是工作上要走动。但如果中国某一天要成为最强的国家，我们就要准备自己，管理的时候不能让管理的功能缺失。

王先生进一步阐述走动的总裁的概念。这个总裁是要预测什么地方可能会出问题，然后准备为这个事情做一些工夫，可是我们社会上的风气是等到事情发生了再去研究研究，才想办法把它解决掉。所以他心里着急，因他相信有一天不管是什么时候，中国真的成为最强、最大的国家，但在系统里的人准备好了没有？

温总理在人大后见记者时说：“我们国家面对的是领导制度的改革最重要”。话讲得慢但很清楚。王先生有感而发，这和他在民生银行最后走的时候说的话是一样的，领导改革是迫切的，我们需要的是能够做管理的领导。

他指出，领导讲的是“道”，可以是道路的道，可以是人道的“道”，可以是商道的“道”，可以是道德的“道”，这个是领导要讲的“道”。可是领导作为管理的人，他还需要是“术”，“术”是什么呢？是技术。好比明明讲一句话，本来是骂你的话，但听着不像骂你的话，回家一想好象是骂你呢，这个是领导的技术。

演讲到最后，王浵世先生表达他的期望，2020年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准备好你自己，不要到时候才发现，哎呀，我还和以前的我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希望都能独立思考，不要只想着要多赚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