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大学中国商业学院
刘教授专栏 | 战狼外交退却,白宫主人换脸:2020年的新期望?
返回2020年9月9日
这是个不顾现实的幻想,所以是期望,期望在烽火中的世界可以回归理性的和平竞争。回首历史,这样的期望是可能的。在世界处于新的混乱的今天,希望相互的对立和竞争是比谁可以占据道德的高地,比谁可以给世界的美好和繁荣带来更加理性的声音和行动,比谁可以给我们每一个人带来更多的自由与发展的空间,比谁可以给我们减少对未来的恐惧和担忧,而不是比谁更低、更狠、更霸道、更无耻、更缺人性、更缺包容。
2018年起始的中美对抗公开化,除了引发世人的震惊,并没有太多的人愿意去思考或者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思,中美为何会从合作走向对立。相反,在中国内地掀起的一片“战狼声”更是淹没了所有理智的反省,众多并不理解真相的“战狼”们,不断地叫喊中美必有一战,美国是正在走向没落的帝国,更无人理会中美间的“困局”是如何形成的。
2019年的香港反送中事件成为中美两国明暗交手的最前线,一场“颜色革命”几乎改变中美两国在香港的力量对比。尘埃虽未落定,但北京不惜代价加紧对香港的控制,让一场政权更迭的危机已成为过去式,却又引发西方世界的抵制。硬战之后香港必须再出发,这离不开当权者放下柔软的身段,也离不开反叛者理智的思考。香港不可再次错过“客观和理性”。
2020年新冠肺炎席卷全球,战狼之声响遍全球,没有人理会这场世纪疫情造成世界经济停摆,却没有意识到沾沾自喜自己的成功可能会引发众怒。结果不出所料,“中国病毒”响彻全球,中国赢得了抗疫的胜利,却陷入了孤立的处境,美国鹰派主导的对华“新冷战”更是层层进逼。众多灰犀牛虎视眈眈,中美全面“脱钩”比以往更为可能,但也并非终局,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的精英阶层和执政者将会设法阻止这一趋势继续滑向深渊。
在即将告别这个几乎透不过气的夏季,在没有任何好消息的今日,至少希望没有更多的坏消息在等待我们。我们无法预测何时是谷底,弥漫在天空中的火药味并不可能在短暂消散。但中国新一轮的外交战已经突显中国新的战略,力求避开美国锋芒毕露的进攻,以柔克刚,这无疑可以防止中美之间不断升温的对立演变成全面冲突。尽管中国一再表示无意等待11月美国大选之后才与美国讨论双边关系,尽管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如今的中美关系,在美国全面“厌恶中国”的氛围里,无论何人入主白宫都无关紧要,但白宫主人的换脸依旧有机会给中美和世界的新格局带来新的可能。
白宫主人换脸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恐怕是记忆中最难预测的一场美国大选。2020年和2016年以及2008年的美国大选一样,美国内部都凝聚着极大的力量渴望改变美国的方向,因此我在2008年和2016年都大胆预测奥巴马和特朗普能够入主白宫。这次大选因为共和党的对手是个“痴呆老人”,所以被称为“傻子”VS“疯子”的一场选战,否则美国乱局,特朗普基本出局。尽管之前的民意调查显示拜登有优势,但这样的优势正在发生变化,况且在数字化时代的民意调查的准确性一直受到怀疑,特别是上一届大选,希拉里民调领先却失去了选战,她在全美比特朗普多获得了三百多万张选票,但由于美国的选举人投票制度,希拉里在几个传统的民主党州份,包括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等失利,导致败选。
观察美国这次的大选,不是去比双方的政纲,甚至不是去看特朗普控制新冠肺炎的灾难性结果来做决断,也不是看美国的经济状况的好坏和华尔街股市的表现。因此这次大选,两位候选人至今为止依旧是“五五波”的机会,势均力敌。而最终谁能胜出这次大选将不是由以往决定总统大选结果的主要因素所左右。
第一,如果以美国选民历来在大选年关心美国经济的情况来看,特朗普入主白宫之后,美国的经济保持了强劲的增长,失业率也一直处于历史的低水平,根据美国官方的统计数据,在特朗普入主白宫之后到新冠肺炎暴发之前,美国的就业人口增加了600万,而在2019年,美国非裔群体失业率为5.5%,是1972年开始有纪录以来的最低点;拉丁裔群体的失业率为4.2%,是1973年开始统计以来的最低点。即便在新冠肺炎暴发之后,失业率也从4月份的14.7%降到7月份的10.2%。因此美国经济在未来的两个月里不会发生巨大的震动,平时主导美国大选最重要的经济因素在此次美国总统选举中也不会扮演关键的角色。
第二,美国的股市更是特朗普引以为傲的政绩指标,虽然在新冠肺炎发生之后,华尔街发生了历史上少见的四次熔断,但之后大力反弹,尤其是包括特斯拉、苹果在内的科技股全部收回了失地,且再次走高。尽管从现在开始到11月的大选日还有两个月,华尔街股市依旧有可能出现剧烈波动,甚至有人预测“明斯基时刻”可能来临。但根据历史的经验,美国的总统选举通常会推动华尔街股市升高,无论最终哪一方入主白宫。因此,这不大可能成为此次左右美国大选的因素。
第三,新冠肺炎蔓延美国并成为全球之冠,包括我本人在内的众多人士都意识到美国的医疗制度和欧洲不同,主要依赖私营医疗机构,这对疫情的控制产生负面影响,但绝对没有想到美国竟然会成为新冠肺炎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至今还未走出疫情第一波。一方面,美国人以宗教般的“虔诚”,去“捍卫”个人的自由,真是做到了“生命诚可贵”,“若为自由故”,的确可以走到舍生忘死的地步。另一方面,一个以经济增长为重心、以选举为主轴的总统特朗普,不仅不愿正视新冠肺炎蔓延的事实,而且其言行更加助长了美国不少民众的反智行为。因此特朗普总统原有的支持者也不会有太多人,因美国新冠肺炎的失控而出现转投拜登的现象。
第四,美国共和党内虽然燃起了反特朗普的组织与运动,在民主党总统提名大会上,不仅有共和党的前州长卡西奇倒戈公开支持拜登,而且包括美国前国务卿鲍威尔、前美国国家安全局和中央情报局局长海登、美国首任国家情报总监内格罗蓬特、前美国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局长韦伯斯特等在内的美国共和党政府的高官,公开支持拜登入主白宫。他们这些前共和党官员曾在特朗普、小布什、老布什和里根政府任职。加上反叛的共和党议员在内,总人数超过100。而小布什,以及曾经竞选过总统的共和党候选人罗姆尼都没有出席共和党提名特朗普的大会。这些似乎损害了特朗普的形象,但实际上并没有影响特朗普的铁杆支持者,特别是没有根本动摇红州(支持共和党)中美国右翼的白人势力,福音教派教徒,以及蓝领白人对他的支持。在2016年,有高达81%的白人福音派人士投票支持特朗普。而特朗普入主白宫之后通过关照这一群体的政治优先议题,特朗普和他们建立了牢固的关系。尽管抗议示威和新冠疫情造成特朗普在福音派人士中的支持率下滑,这个教派依旧是特朗普的核心选民。甚至特朗普的“中国病毒”论引发了对亚裔人士的歧视,也没有从根本上影响美国的华人群体对他的支持。
决定2020年大选结果的关键因素是什么?
那未来两个月真正决定美国大选的因素到底是什么呢?美国各地因白人警察针对非裔人的暴力引发的骚乱出现何种结果,将会左右民意对两党候选人的看法。一方面“政治正确”的一方会否在反抗警察的暴力中走向“反面”,街头的抗争会否更加暴力,会否让更多原先同情“黑人的命也是命”这场运动的白人继续支持他们的抗争,特别是街头抢劫和烧毁商店的恶行会否获得控制。另一方面,这场运动的极端化思潮也蔓延到校园和知识界,任何对运动持质疑的不同声音都被视为异类,受到无端的攻击,这在美国社会产生了另类的恐惧。
这场因种族歧视而引起的社会撕裂,和全球众多地方发生的情形相同,导致了分裂与仇恨在美国社会愈演愈烈,而这样的对立只有六十年代的民权运动高涨时才看得到。那么这场由反警察暴力引发的社会运动,并引起的社会撕裂最终走向何方,正是决定拜登还是特朗普获胜的关键因素。如果这场社会运动适可而止,或许可以凝结民主党和反特朗普的力量,让美国民众更加清楚地认识到美国社会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美国历史上从未因“政治议题”导致美国职业篮球联赛NBA停赛,在威斯康星州白人警察对黑人开枪事件发生之后,黑人球员响应罢赛的决定,最终虽然在乔丹的调停下复赛,但也创造了NBA的历史。
但是万一出现失控的局面,或许在“法律与秩序”的名义下,这场社会撕裂反而有利特朗普。这就是为何特朗普不顾民主党州长、市长的反对,前往威斯康星州的小城基诺沙。该城在发生了白人警察从背后对黑人开枪的事件后引发的骚乱,引起不少原本支持拜登的白人支持者的恐惧,而白人民兵“保卫家园” 行动导致一位白人青年当街开枪杀人,更掀起了对立双方的仇恨。在特朗普亲赴该城宣布“法律与秩序”,谴责暴力并支持警察之后,拜登也立马赶赴该城并与被警察枪击的受害者见面。这是拜登作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首次前往关键摇摆州的威斯康星,而这次大选的结果就是看在几个关键的摇摆州,双方将如何搏斗。
纵观美国2016年的总统大选,拜登今年如果要避免重蹈希拉里失败的覆辙,就必须在包括威斯康星在内的摇摆州可以击败特朗普。在上次大选中,特朗普在威斯康星州的领先还不到1%,却囊括了该州所有的10张选举人票。此外,出生在宾夕法尼亚州的拜登也有希望在该州扳回一局,同样上次希拉里也是以不到1%输给了特朗普,将20张选举人票拱手让给了特朗普。而在佛罗里达州,上届大选特朗普以1.2%的领先,并因而获得了该州的29张选举人票。此次新冠病毒的最大受害者是老年人,这个以退休地和休养地著称的州份,选民会不会改变上次支持特朗普的投票结果?这个可能性是有的。如果拜登在上届民主党胜选的基础上,再多获得这里总共59张选举人票,就可以获得超过当选总统所需的270张选举人票。
但是上次大选民主党险胜的几个关键州,包括这次美国“黑人的命也是命”社会运动的发源地明尼苏达州,拥有10张选举人票,上次希拉里也是险胜。上次民主党险胜的州还包括内华达,6张选举人票;新罕布什尔州,4张选举人票,也是红蓝两党的兵家必夺之地,但特朗普要撼动这些州也并不容易。北卡罗莱纳州是拜登在民主党初选中的转折点,上次选举特朗普以超过3%的优势囊括了所有15张选举人票,拜登要攻下该州的难度不小。因此,2020年的美国大选,重头戏都是在这几个战场,不同于共和与民主两党有“稳定票仓”的那些红州和蓝州,在这些势均力敌、均无明显优势的州,选民的偏向将直接影响拜登还是特朗普明年入主白宫。
所以看美国此次大选只需看这几个州就基本可以判定双方的胜负,因此过分注重全国性的民调并无太大的意义。而民调的误差和错误在过去的几次大选中都已经出现,并为人诟病。2016年希拉里在民意中领先却落败早已尽人皆知,而2012年奥巴马的连选连任计划也面对共和党罗姆尼的挑战,世界上最负盛名的民调机构之一的盖洛普(Gallup)也不停地预测罗姆尼会击败奥巴马。
这次大选与40年前卡特和里根的较量有类似之处,如果当年的伊朗人质事件可以在选举前尘埃落定,卡特在民调上与里根保持十分接近的情况下,最终也不至于以近10%的差距输掉了连任的机会。所以这场反种族歧视运动和对美国社会的撕裂所造成的影响,恰恰是这次大选结果的决定性因素。
尽管在此次美国总统大选中,两个阵营互相对骂,其激烈程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大选。但双方阵营在“中国议题”上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都争先恐后以对抗中国为己任,并将对方描绘成对中国“跪低”的弱者。这是否意味着两人的当选对中美未来的走向和世界的格局的影响并无任何分别呢?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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