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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力:“实验”二十年,为医改探出一条路 | 创新ICB·校友故事
Back19 Jul 2021 | 校友故事
2009年,新医改应运而生。十年的改革之路走得并不容易。医患关系、社区医生、多点执业等医疗话题依然是大众最为关注的热点之一。对于医改所面临的挑战和未来,曾经是医生、如今是医疗服务企业领导者的李伟力最有发言权。
“医改应先从改变医生的自我认知开始。医生理应成为在病人与病魔战斗的过程中,帮助病人克服困难、减少痛苦的战友。同时,医生也有责任定期为公共医疗提供免费服务,缓解紧张的医患关系。只有解决了这项严峻问题,医改方能彻底实施,实现医生真正的价值。”
正是这份超前的自我认知与使命感,鞭策着李伟力不断前行。从医生到院长、再到创业者,无论身份如何改变,他想做的从来都只是一件事:以己微薄之力改变医疗观念,推进医改之路。这条路很难,很长,可是他愿意为之付出全部心力。
跳出体制的孤注一掷
1998年,李伟力将辞职信放在湖南省人民医院院长的书桌上,“我决定辞职。”作为湖南省人民医院优秀且深受重视的年轻眼科医生,李伟力参与了湖南省第一例人工晶体植入、角膜移植等多项重要手术,还曾被省科委选派出国考察。彼时,医院领导都对李伟力问出同一个问题:“这么好的工作条件,你在医院的发展也很好,为什么要辞职?”李伟力的答案是:“我在这里得不到真正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是赚问心无愧的钞票、尽全心全意的服务。”
20世纪90年代,公立医院向医生塞红包的风气盛行,让李伟力深感不安。他想靠劳动获取应得的报酬,而无需其他。“我1979年考入湖南省衡阳医学院,算是文革后的第三批大学生。1984年医学院毕业后,进入湖南省人民医院。我的老师都是治学严谨、富有科学精神的老教授。他们言传身教,鼓励我们奋发向上,本分做人,用自己学习到的知识报效祖国。”然而,满怀理想的李伟力却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他陷入了迷惘。
1992年,李伟力被省科委选派去欧美考察当地的眼科医院发展情况。他第一次注意到民营医院与公立医院的不同,十分欣赏当地医生能同时在公立及民营医院工作的开放状态。他逐渐意识到,“目前的医疗卫生体系无法体现出医生的全部价值,也缺乏为病人提供有效服务,如果想要改变,只能先走出体制。”
当时我国民营医院处于萌芽期。1997年,被业界解读为“史上最振奋民营医院信心的政策”《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卫生改革发展的决定》出台,提出将社会办医定位为医疗卫生服务体系的补充力量,民营医院的补缺角色、社会地位正在被认可。即使如此,为数不多的几家民营医院仍在艰难挣扎着。
因此,李伟力下定决心,离开体制,追求属于自己的职业理想。辞职后,李伟力问了自己两个问题:我能做什么?我该怎么做?深思熟虑后,他决定创立一家能体现自己理念的民营眼科专科医院,为更多的病人提供优质服务。即便当年维持一家民营医院并非易事,但李伟力不愿轻易向现实妥协,他是一个颇有主见且有些固执的人,一旦拿定了主意便会立刻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经过前期的调查,李伟力发现昆明是高原地区,且紫外线强度大,容易出现眼疾,很快他便与当地伙伴合伙建立了昆明第一家眼科专科医院,并开始有意识地培养青年医生,改变他们的自我认知。
拿一块钱工资的眼科医生
湖南人李伟力在昆明一呆就是四年,昆明眼科医院在他的手里蓬勃发展。当年在昆明立下的誓言实现了,但这对于李伟力的职业生涯而言只是个开端。
四年后,李伟力重回湖南,加入爱尔眼科,同年建立长沙眼科专科医院,希望未来能建立系列连锁眼科医院。医院的运营模式大获成功,第一个月营业额便与当月成本持平。第七个月起,爱尔眼科医院集团在全国各地创办了多家眼科医院,并建立起爱尔体系。同时,李伟力提出成立湖南爱尔眼科研究所,打造完全属于爱尔的品牌,培养更多年轻眼科医生,扎实眼科基础研究。
事业蓬勃发展起来,理想也在逐步实现,而此时的李伟力不愿意拘于当下的成功,他再一次辞职,再闯新路。这一次,李伟力并没有很快投入工作,而是给了自己半年调整反思的时间。
2000年后,企业创办医院的浪潮逐渐兴起。据卫生计生委的数据统计,至2005年,经历过市场的大浪淘沙后,全国民营医院的数量已达3320家。爱尔眼科董事长陈邦曾问李伟力:“建立长沙眼科医院时,国内已有不少民营眼科医院,为什么我们能成功?”李伟力半年里同样思考着这个问题,“可能我们只是在一个恰当的时间做了一件恰当的事情,为患者提供了一个干净明快的医疗环境以及安心舒适的就医体验,仅此而已。但针对服务、管理,我们当时做的并不够。”
21世纪,我国经济高速发展,但医疗改革却仍落后于经济体系改革,医疗服务无法与百姓的实际需求相吻合。“我们有先进的医疗设备、高超的技术水平,可唯独缺少了完备的医疗服务体系和正确的医疗服务意识。因此,我想去学习更加先进的管理经验,尽自己微薄之力帮助完善医院的医疗体系,提高医疗服务。”
此时,恰好台湾旺旺集团旗下的旺旺医院向李伟力抛出橄榄枝,意图招贤纳士。李伟力却提出一个要求:第一年的工资只需要一块钱。“这并非哗众取宠,而是因为我觉得我加入旺旺医院,是学习管理制度及医疗服务理念、服务精神。只有当我以‘义工’的身份工作时,才能有机会充分学到所有的精髓。”
在旺旺医院,李伟力第一次意识到医生真正角色的内涵。同时,医生也有责任定期为公共医疗提供免费服务,缓解紧张的医患关系。“这个理念后来在我去港大SEA求学期间得以巩固。我在旺旺医院一共用了五年的时间了解、学习、掌握这些新知识、新概念。这五年让我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打造精品化服务的专项医疗机构
李伟力习惯将自己的职业生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一名经验丰富的公立三甲医院眼科医生,转变为民营眼科医院的创办者;第二阶段,从进入爱尔眼科到加入旺旺医院,边学习边当“义工”;第三阶段,领导和管理深圳爱视医疗一路向前。
作为经济特区,深圳三十多年来发展势头迅猛。2011年,曾远东在深圳创建爱视医疗服务有限公司,力邀李伟力加入共同创业。“早年,曾远东曾找过我,但当时时机不够成熟,我婉拒了。从旺旺医院出来后,我知道机会来了。”如今,深圳也已经形成了多元化的社会办医格局,无论是在包容度、开放性、人性化,还是服务标准、规范等方面,深圳都位居前列。
李伟力坦言,“我加入爱视是期望帮助国家解决目前中国医疗最严峻的问题——医疗纠纷。只有当这个难题得以解决,医改才能彻底实施。”李伟力认为,我国医疗改革的重点在于两点。第一,解放医生;第二,解放医生的思想。“我提倡培养真正的开业医生,理顺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我们主张医生以团队为主,落实服务的终端,让病人能随时随地轻松就医。”爱视医疗的社区诊所概念正是基于这一理念转化而来,李伟力希望自己培养的眼科医生能成为居民医生。“居民的眼科医生,绝不是发表多少论文、作过多少报告就能成为的。而是有一天当医生在菜场买菜时,老百姓不仅都认识他,还能和他唠嗑。即病人能够随时与医生、看护保持联络,看病就医最终成为一种照顾式医疗服务。”
2018年,爱视眼科集团旗下77个医疗机构、医护团队遍布全国,致力于打造1+N的新型医疗机构模式,即先建立一家拥有综合检查和治疗平台的眼科医院,再通过自建、托管等方式,在医院周边设立N个眼科诊所,诊所深入社区,成为社区诊所。
作为爱视医疗总院长,李伟力需要对这些医疗机构、医护团队以及整个爱视医疗负责。爱视医疗规模曾一度达到107家医疗分支机构,其后慢慢缩减。李伟力表示:“第一,我们在选择合作机构时,会首先关注机构的负责人加入医疗产业的出发点,是出于热爱这个行业,还是为了挣钱,是否与我们相契合。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医疗产业属于长线远期投资的产业,真正利润是基于长期服务的基础。只有出于热爱,才能静得下心扎根。第二,在意识形态上必须与我们保持相当的紧密性,否则在合作道路上,一定会在世界观、价值观等方面产生重大分歧;第三,我们并不主张建立超大型眼科医院,而更希望创建小而精的眼科医院。员工人数不用多,但必须强调服务好、环境佳、医疗水平高,既能符合投资者的规划,又能满足老百姓的就医需求。”
勿忘初心,回归基本
1984年大学毕业至今,李伟力的职业生涯成功实现了多重飞跃,而其中的每一个阶段都让李伟力对专业的认识有了质的升华。“离开湖南省人民医院时,我想的是能多救治一些病人;在爱尔的时候,我想的是能在技术层面上培养更多优秀的眼科医生;进入了爱视,我期待能够打破医生的固有薪资架构,改变医生这个行业的行为意识和价值观,同时,尽微薄之力帮助建立更好的医患关系及有序的医疗环境。”
如今,作为深圳市罗湖区人大代表,李伟力还积极为医改工作建言献策。2021年,针对如何优化罗湖医改模式,李伟力提出新的建议。“要把我们的医疗中心从大医院移向社区和社康,提升预防保健体系的职能和环境,以及它的舒适性、便利性和服务水平。这样将整体提高人们在健康上的幸福感获得感,更加体现出我们制度的先进性和制度的优越性。从鼓励专家进社区服务,到鼓励专家医生常驻社区服务。这将是一个转变。”
同时,李伟力还积极协助推进实现中国第一代开业医生的进程,他认为在深圳一切皆有可能。2015年,深圳市曾以罗湖区为试点,在全国率先进行“基层医疗集团”改革探索。深圳作为多个医改政策的先行推行城市,用越来越开放、包容、科学的态度鼓励医疗卫生事业的创新精神。据了解,目前深圳的执业医师多达3.3万人,其中部分医师已经开始多点执业和自由执业。2018年3月,深圳更首次推出了医师执业责任保险。
李伟力坦言在接受采访前,在手机里记录了两句话,一句是“勿忘初心”,另一句是“回归基本”。“这些年,我常常回忆起当年学医的初衷,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理想化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可能会在成长过程中遭遇各种打击,只有坚守初衷,不忘初心,才能在职业道路上走得更稳更踏实,这也是我在港大SEA读书时,一位老师道出的箴言。港大SEA的学习确实改变了我的思维模式,引导我们进行独立思考。作为医生,我们要学会思考,了解病人的真正需求,并回归原点,规范服务。”
为病人提供优质服务是李伟力一贯坚守的宗旨,他曾说:“当医生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服务工作者的时候,他的所有观念都会发生彻底改变,整个医疗团队也会因此有本质的变化。”但他也坦言,这个转变无法一蹴而就,“但只要我们充满信心、稳打稳扎,这个愿景总会有实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