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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的GPS
刘教授2015年春季5月开学典礼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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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Jul 2015 | News

刘宁荣博士
香港大学SPACE学院常务副院长(商学及中国发展)
香港大学SPACE中国商业学院总监

开学典礼致辞全文
(2015年5月23日)

学习的GPS

各位同学:

非常欢迎大家来到香港大学出席今天的开学典礼。这是2014/2015学年的最后一次开学典礼,在今年的头三次开学典礼中,我有机会与前来参加校内工作坊的同学分享了大学的使命、ICB的7个I的育人理念、学习的心态、教育的宗旨、学习的10C理念、教与学的区别、学习的目的是理解等等内容。

一个人的成长需要方向,学习也需要方向。因此我今天的演讲題目是“学习的GPS”。大家知道,GPS是我们寻找方向的重要工具,如果方向找准了,走得越快越能顺利到达目的地;但如果方向错了,走得越快就反而很难到达目的地。我所讲的学习的GPS到底是什么呢?

第一个是,global perspective,国际的视野。
第二个是,passionate mind,热情的心智。
第三个是,self-discipline,自我的修炼。

我们如今生活在越来越小的世界,尤其是进入互联网时代之后,全世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网络中出现,所以世界变得越来越小。1960年代从香港出发去伦敦,要向南飞,到泰国,再到巴基斯坦,很长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如今通过互联网,伦敦发生的事情,我们几秒钟内就可以知道。今天从北京坐高铁8小时就到广州了,所以我们的世界确实是越来越小。

说到高铁,我想起最近看到的一则新闻。在四川的广安邻水,为了让高铁可以连接邻水,老百姓们发起了一场抗争运动。也就是说,在大陆有个地方,希望得到高铁而为之抗争。有趣的是,香港却有一群人恰恰相反,为了不让高铁进入香港而抗争。香港高铁,26公里,经过多年兴建,本来应该在今年建成,但现在仍要拖延,它的造价从500亿一路增加到800亿甚至1,000亿。当年香港一些人抗争反对建高铁,因为他们认为这会破坏环境等。所以从对高铁完全不同的立场中,我们看到不同地域的人对同一事物的认知和看法截然不同。

这属于经济层面的问题,从政治层面上而言,今天我想起英国大选刚刚结束,独立党获得越来越多的支持。我们去年去英国游学时,苏格兰正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独立运动,虽然有很多争执与火花,但大家都以一颗平静的心看待苏格兰有可能脱离大英帝国而独立。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中国是不可想象的,假如台湾和香港公投独立,那就意味着战争。所以同样一件事情在不同国度又有不同的看法。

我又想起另一则近期发生的新闻,这件事属于生活层面,或说价值层面上的问题。我看到卢森堡首相大大方方与他的男伴结婚了,之前冰岛女总理带着她的女夫人来中国官式访问,而比利时的前总理与他的男伴侣也永结同心,这些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这预示着社会越来越多元,所以我们需要学会尊重这样的多元,因为每个人的价值观是不同的。而价值观是如何形成的呢?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社区会有自己的行为准则。我父亲第一次去美国,从我家门口走出去,发现所有的车都停下来为他让路,他回到家对我说,我们中国人在美国的地位太高了。但我告诉他,在美国,车停下来给人让路是天经地义,但在中国,人让车才是天经地义,所以大家看问题、做事的角度不同。前美国驻华大使骆家辉,出使中国时在机场背着背包去买咖啡,内地有个电视记者揶揄这是做秀,我不知道这位曾经见过大场面的记者是否真的不知道,还是自己在做秀,因为在美国这是很平常的事。我在华盛顿做过多年的记者,所有很熟悉高官的面孔,当时我住在弗吉尼亚,有次我正在一个很平常的饭馆吃早餐,突然看到美国的国防部长科恩走进来用餐,而美国的参议员、特别是众议员我更是经常可以碰见。奥尔布赖特不做国务卿了,在机场也是自己拖着行李坐飞机,这些在美国是非常寻常的事。当然这在中国不寻常,例如在中国,官员是不可以拎包的,是不可以自己打伞的。我们在电视剧中有看到皇帝拿伞吗?皇帝可以骑马可以射箭,但就是不能打伞不能拿自己的公文包。

全球现在有两个最强大的国家,一个中国,一个美国,中国的外交部发言人经常说我们要求同存异,要尊重各国选择生活的方式,这当然是因应美国总来干涉我们内政而说的话。每次看到美国对外的言行时,我真的觉得美国有时的确太霸道了,但如果看美国政府在国内的行为,又觉得美国是个特别好的国家,尽管斯诺登被美国政府追捕,但讲述他故事的影片《第四公民》依然能够在奥斯卡获得最佳纪录片奖,美国政府官员谁敢干涉?!乔姆斯基对美国政府一贯持鲜明的批判立场,他在9·11之后甚至质疑美国政府的行为引发了基地组织对美国的攻击,但就是这样的人照样在美国生活得很好。尽管他对美国百般批评,公开要求将奥巴马、小布什送上国际法庭,乔姆斯基表示他还是最喜欢生活在美国,因为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美国是历史上最捍卫言论自由的国家。所以有时候我很希望美国政府在国内的行为也可以适用于对外的行为上。同样,我也很希望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针对美国的讲话可以适用于中国的内部事务上,对不同的意见可以有更多的包容。其实对异见的包容体现出了一个人、一个民族的自信。而如何做到包容,且明白文化多元、意见多元的重要性,那就是一个人必须要有广阔的视野。

其实进入全球化时代,全球之间的相互依存越来越紧密。中国的经济高速发展,巴西铁矿可以升值。澳大利亚也一样,依靠中国经济的发展,其对华出口的矿产也带动其经济发展。没有中国的廉价产品,美国过去30年的通货膨胀率也不会这么低,所以这要归功于中国低廉的劳动力。除了经济关系越来越紧,环境的相互影响也越来越大。中国的空气污染并不仅仅威胁到北京,也不仅仅威胁到北京周边,它还可以威胁到首尔与东京。同样,福岛的核扩散不仅仅影响到日本,还会影响到台湾、香港甚至中国大陆、美国的食品安全链。今天大家用的iPhone,如果我们到台湾看到台积电,看到郭台铭在中国的工厂,就知道如果这些环节出了问题,全球的供应链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大家的依存关系越来越紧密。从这一点来讲,怎么全面与客观地看待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而不会出现偏颇的、甚至极端的看法?我认为有两个角度,一个是历史的经度,一个是现实的纬度,它们是相互交错在一起的。

就以今年为例,2015年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第一件事,从政治角度来说,第三次民主浪潮正式终结。第三次民主浪潮是在苏东事件之后开始的,而终结是因为“阿拉伯之春”并没有让大家看到民主的成果,反而看到民主非常可怕的一面。第二次民主浪潮始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全球反殖民主义的浪潮推动国家独立,带动民主发展。而第一次民主浪潮是由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引发的。其实第三次民主浪潮的开始时间还要早,1985年其实就启动了第三次民主浪潮,那一年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戈尔巴乔夫上台,苏联的改革最终引发了第三次民主浪潮。所以,从一个时间点我们可以看到,历史是非常有趣的。从1985年启动的一场改革,最终导致冷战的结束,导致福山这样的政治学家认为历史终结了,资本主义在与社会主义的较量中获胜了。但在2015年我们看到,资本主义的全球化也进入一个死胡同。这就是说,我们昨天刚寻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今天这个解决方案却成为新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曾经以为资本主义可以解决全球的问题,但显然我们太过乐观了,我们今天已经看到,它已导致了一系列问题的出现,包括贫富悬殊、环境恶化、东西冲突等。

其实历史是不断循环的。看看今天中国面临的现状,特别是在东亚与日本的关系,以及中国未来的发展方向,我们就必须重温历史。2015年中国与日本的关系,可以让人回想到1895年甲午战争结束后,李鸿章带着屈辱的心,签下了马关条约。在那之前由李鸿章发起的洋务运动引发了全世界的注意力,没有人认为日本当时可以战胜中国,然而几年之间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几年前中国内地有愤青说要打小日本,那时候我不敢说话,今天看到徐才厚军内这样的巨贪,我真怀疑中国军队的实力。一个国家的军队如此,那其它领域就更不好说了。所以我们谈今日的中日关系和中日现状,必须回头看看1895年的中日关系。1895年之后的1905年发生什么事?日俄战争。日本取得最终胜利,在日本人看来,这是有色人种第一次战胜白色人种,在日本看来,日本可以担当解放亚洲的重任,所以日本大举侵略中国和亚洲国家。但1945年的历史发生了巨变,日本战败了,美国力推中国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但不幸的是中国内战,又让日本这个战败国成为美国的盟国。而美国今天面对崛起的中国,并且有可能挑战其霸主地位,加强与日本的同盟关系就成为美国的重要战略。所以我们今天面对的国际环境,在某种程度上看并不比1895年乐观。历史就这么诡异,当我们从一个历史的经度看问题时,我们的视野就开阔了,也就不会轻易和简单地做出一个结论。

再看看现实的纬度。刚才提到2015年有两个大事件可能改变历史的走向,一个是第三次民主浪潮的终结,还有一个就是中国主导的亚投行的建立。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回头重看这段历史,可能会意识到亚投行的重要性远超过一个投资银行,其作用也不仅仅支持中国政府的一带一路的构思,它可能是终结二战后所建立的布雷顿森林金融体系的开始。因此中国在崛起过程中,不管如何努力适应原有的国际体系与规则,但与美国的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当然冲突与矛盾不仅存在于中美两国之间,而且在多元文化的环境中,广泛意义上的东方与西方的势力也不停地较量。但我们是否很悲观呢?在谈论这个问题时,我想起基辛格最近出版的《看世界》这本书,他在书中非常欣赏欧洲30年宗教战争结束后,所建立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Westphalian system)。1610年-1640年欧洲爆发了为期30年的宗教战争,这也是欧洲最后一次宗教战争。这场战争使得欧洲人民认识到民族自决的重要性,于是荷兰独立了,瑞士独立了,德意志民族走向世界舞台,这也就是今天苏格兰独立事件在英国人看来不会天塌下来的主要原因,因为欧洲一直寻求民族自决,每个单一民族都可以寻求建立自己的国家。基辛格这本书的点子实际上来自他当年的哈佛博士毕业论文,他认为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最重要的内容就是阐述了在结束神圣罗马帝国之后,如何确保各方势力在竞争中取得平衡,这点对于今日的国际关系极为重要,特别是处理中美关系。基辛格同时认为在当代国际关系中权力的重要,所以美国必须返回亚洲。但美国回到亚洲的“始作俑者”,却是新加坡的李光耀,是由一位“亲近”中国的华人领袖提出的,因为他看到中国的崛起给区域带来的影响过大,因此希望美国可以来平衡。所以,平衡其实是国际关系上很有趣的现象,这其实也是新加坡这样的小国可以在国际上扮演重要角色的原因。因此,今天我们在看中国面对的国际环境时,我们就会明白为何会有诸多的博弈。所以我们要认识一个社会、一个国家,需要国际的视野,历史的视野,而最后的目的就是希望大家能在看待所有的问题时,可以做到有人文情怀,做到能够从全球的角度去看问题,有高度、有广度。今天香港与台湾出现的激进的“反内地”、“反大陆”的问题,当然有众多的因素,包括中国自身的因素,但不可否认,许多港台的年轻人缺乏国际视野无疑是原因之一。那些年轻人没有意识到,在整个国际大变动的环境中,中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中国。不幸的是,中国面临的重大挑战是,香港、台湾的年轻人在反中国时普遍有制度和道德上的优越感。为什么?因为在他们看来,中国的经济虽然发展了,但制度上仍一成不变,中国某种意义上依旧停留在1895年的那个时代,所以中国的崛起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中国要成为受人尊重的大国依旧有相当长的路要走。我们在学习与认知世界的过程中,有一个国际的视野,才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才能发展得更好。所以一个人的视野决定他的做事方式,所以国际视野非常重要。如果没有国际视野,注定你可能只是井底之蛙。这是我今天想与大家分享的第一个内容:global perspectives。

GPS的第二个层面,就是passionate mind,热情的心智。早在1970年代,美国有个作者Joel Kramer出了一本书,书名就叫 “The passionate mind”,几年前修订后又再版了。在他看来,世界上的问题都是因我们有限的世界观和视野,信仰,身份和价值而产生的。我们所相信的决定了我们的思考,我们的行为,我们做事的方式,我们与人互动的方式,我们如何看自己,以及我们如何看这个世界。他表示,热情必须在当下找到,这主要是通过清晰地明白在我们内心中流淌的思维,通过观察我们的思维的过程,不断自我修正。其实热情是天才的来源,没有热情做任何事都是无法成功的。因此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有一个关心社会的热情,我今天特别想讲的就是,以一个热情的心智去看,今天全球有四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们必须面对,必须需要我们的热情去提供解决的方案。

第一是正义,香港大学的法律学院在过去一年的香港政治中扮演了特殊的角色,但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我想谈论在这个过程中司法独立的重要性。因为正义是需要靠独立的司法才能得到保证,占中运动之所以能顺利结束,与香港独立的司法体系密切相关。当政府所采取的行动无法令那些抗议者离开中环时,恰恰是法庭的判决,才使得占领行动无法继续,占领者才被迫、无奈地离开。这使我想起香港问题白皮书发表之后,前香港终审法院首席大法官李国能说的一句话:我们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法律。所以,独立的司法非常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今日中国如果有一个独立的司法体系,中国的很多问题都可以得到缓解,但不幸的是如今中国人走进法庭,却没有人相信法庭是公正的,反而认为法官是有问题的。2000年的美国总统大选结束后,虽然两党对大选的结果有争议,甚至闹上了法庭,不过一旦最高法院做出判决,戈尔立即接受判决结果,接受败选的事实,悄然离开了美国的政治舞台。这就是司法独立的重要性,也是正义的基础。

第二是平等。我刚刚看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表的一份最新研究报告,称贫富差距不断扩大使中国成为「全球收入最不平等的国家之一」。中国如今有240万家庭年收入达到100万美元,这仅次于美国。在中国大陆20%最富裕的的人,拥有50%的经济资源;而另外20%的人只有5%的经济资源。这样一个不平等也造成如今中国的许多问题,而这些问题不仅仅停留在经济资源的分配上。比如中国的教育问题,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生活的人以较低的高考分数进入北大、清华、复旦、交大,这说明在中国最平等的高考制度上就存在不平等。中国政府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李克强总理在2013年采取了行动,2014年有5万个农村孩子因为李克强总理的政策,可以获准进入教育部211工程所属的重点大学。我们平时都说,人天生是不平等的,其实人生来是不平等的,教育的最重要目标就是帮助大家实现公平与平等。这些问题其实不仅仅存在于中国,在全世界都存在,随着全球经济的发展,不平等现象反而增加了。这在法国经济学家皮克提所写的《21世纪资本论》中就可以看得非常清楚,所以我们需要拷问自己,这个世界是否出了问题,我们需要的是反思和行动。

第三是贫富与强弱。中国目前的基尼系数无论用什么调查结果都已显示超过0.4的警戒线,甚至在西南财经大学的调查中已经高达0.61,这样的数据是令人揪心的。在英国,有位大学教授Richard Wilkinson,和Kate Pickett一起四年前写了一本书,书名为The Spirit Level(精神层面),这本书提到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现象。在美国、英国、葡萄牙这样的国家里,最顶层20%的人所拥有的财富是最低层20%的人所拥有的财富的7、8倍,所以在这些社会中犯罪率高;而在日本、瑞典这样的国家里,两者之间的财富差距只有2倍。日本的基尼系数在全球最低,只有2点多,所以日本社会内部比较稳定,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我们需要考虑贫富之间的问题,同时我们还需要考虑如何保护弱者。2014年在洛杉矶的法庭有一个案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一个叫李勇的韓裔男子,是南加州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老板,2011年因为在洛杉矶街头跟无家可归的人发生争执,且后者对他妻子非常无礼,他便拿起铁器殴打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因此被起诉。去年他聘请了美国非常昂贵的律师团为自己辩护,而他的对手是无家可归的人,并没有相应的资源,而濒临财政危机的加州政府竟然花了5万美金聘请律师为这位流浪汉辩护,最后李勇被判刑7年。这就是一个社会对弱小群体的保护,如果一个社会中孤零的弱者都受不到保护,那这个社会是很可怕的。

最后一个问题是发展与永续。我又看到另外一个让我非常揪心的数字,中国今天的发展速度在全球无人可以比拟,但中国今天竟然有450个癌症村。根据中国官方公布的数字,中国74个主要大城市中,只有8个城市的空气符合PM2.5的标准。我们今天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根据另一组统计数据,如今中国60%的饮用水都受到污染。所以在谈到发展的时候,我们是否要考虑到星球的永续,这不是在谈论100万年以后这个星球会不会毁灭,而是今天我们人类面临的生存问题。它已经对我们的生活构成了威胁,在中国已经发生过多起连地下水都被工业污染的例子,一些地方还发生农耕地收到污染,农民被迫销毁可以收割的小麦。这些例子告诉我们,我们似乎对大自然失去了敬畏之心,同时我们也失去了信仰,而我们唯一的信仰似乎就是金钱。这使得社会的行事方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导致我们的道德底线不断下沉。因此我们精神的信仰需要回归,我们道德的底线必须提升,这样我们的社会才能够拥有更多的正能量。这是我今天想与大家分享的第二个内容:passionate mind。

GPS的第三个层面是,self-discipline,自我修炼。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过,如果一个人能够控制自我的话,他才是真正自由的。只有控制自己的人、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才是自由人。所以贪婪在某种程度上是造成社会问题的根源,华尔街的贪婪造成了全球的金融体系几乎崩溃,至今都不知道悔改。说到贪婪,我不得不提一个我曾经非常敬重的美国电视新闻主持人,美国广播公司的主播布萊恩·威廉斯,他已经够出名了,却要编造在伊拉克坐直升飞机差点被击落的故事,只不过想突出他在伊拉克战场的“过人”表现。这件事发生多年之后才被揭发,我在香港每天早上都会打开NBC看他的新闻节目,现在他已被NBC停职了。这都是因为贪婪的结果,贪婪的目标可能是金钱,也可能是名声与荣誉。

另一方面,如今我们不少人在看到许多不公、不义等问题的时候大多选择保持沉默,因为其中的利益纠葛还没有影响到自己身上,或者影响还不算大。所以当有人揣测柴静最近推出的纪录片有这样那样的动机,但我只想说,不管柴静有什么动机,她的纪录片有如警钟,告诉我们事实,告诉我们真相,告诉我们必须作出行动,这是为了我们下一代。她为了下一代做了这个纪录片,她用自己的努力告诉我们中国目前所面临的环境现状。她做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很了不起了,我们的社会需要这样勇敢的声音。这使我想起,二战结束之后,德国的一位牧师馬丁·尼莫拉写了一篇反纳粹的忏悔文《起初他们》而闻名。

当纳粹追杀共产主义者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当他们追杀社会民主主义者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社会民主主义者;
当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时,我没站出来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当他们追杀犹太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当他们要追杀我时,再也没有人为我说话了。

所以,一个人置身在一个非常明显的正与邪之间却选择不站队的话,最终我们自己就会沦落成受害者。我90年代在美国有部电视剧,主角是个黑人小伙子,他每次做错事之后都会说:我做了这件事吗?我做了这件事吗?Did I do that?这成为他的口头禅。在美国时常可以见到这样的事情,杀人犯经常在法庭上会将自己杀人的动机归结为小时候被家庭虐待,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推卸自己的责任。我发现,我们今天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仿佛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我们寻求发展,可我们同时在毁灭这个星球。我们在急速发展以获取更好的生活,但我们生活的环境、生活的质量却每况愈下。所以,我们处在一个奇怪的循环中而无法自拔。我们人类必须要思考自己的出路,而学习的最基本出发点,就是去考虑我们今天和未来所面临的挑战。从这个意义上来讲,self-discipline,自我修炼其实是第一步。按照彼得·圣吉《第五项修炼》的说法,自我修炼属于第一层次,让自己更加深化理解自己的所在,专注自己的所为,培养更热情的性格,用更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世界。而彼得认定的第二个层次,是mental model,就是通过内心的修炼去不断推断,然后形成对世界的看法。第三个层次是share vision,学会分享,与大家分享对世界的愿景。第四个就是learning,大家坐在一起达成一个对未来的前景的共识。第五个层面则是系统的思维,这包含前面四个方面。自我修炼只是五项修炼中的第一个层面。

这也再次使我想起早在1970年代联合文教科文组织就提出了“终身学习”的四大支柱:

learning to know,
learning to do,
learning to be,
learning to live together。

学习的目的是要获取知识,不仅要掌握专业知识,而且要认识这个星球的发展前景。第二步便是行动的能力,如何去改变不平等、不公正的现象。第三步就是如何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让我们的社会更美好。第四步,就是学会与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地域的人民和谐相处。其实这一理念在中国古代的《易经》中也可以看到,“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这也是与香港大学校训“明德格物”的理念异曲同工。“明德格物”来自《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而要实现格物,就必须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经常听到平天下,事实上,要平天下,先要有治国智慧,而要治理好国家,先需要齐家、修身,而源头就是格物,就是追求事物的真理。

所以我希望大家进入香港大学来学习,这是大家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旅程与学习旅程。或许在这段旅程中你们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但我希望大家能够在学习旅途的香港大学这一站,你们会有与以往不同的收获,也希望在这里的学习经历可以令你们思考与反省过去的所作所为,学会从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也希望最终可以扩大你们的视野,学会包容,学会对不同价值的认知,也学会坚守原则,最终可以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这是我对各位同学的期望,也是对我们自己的期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