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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未来?——如何看科技
Back16 Oct 2024 | 深度观点
港大ICB 2024年秋季校内工作坊
程介明教授分享全文
我1984年参加大学,前面我有15年在中小学教书。因为今天大家都是很有经验,也许我说的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请大家原谅。面对未来是应付还是迎接还是拥抱?要做什么准确,怎么样准备?其实我善于提出问题,不善于回答问题,问题留你们来回答。
一切都不一样了。很多人在问什么时候回到疫情以前,不可能了。整个世界都变了,疫情只不过是催化了那个变化,变得很快,一切都在变。但是到底什么不一样呢?我从事教育政策方面的工作,教育遇到的问题其实是很大的,但到底教育面对怎样的一种变化,我就慢慢的追溯,下面大概是我的历程。
我下面从五个方面讲讲我自己的看法。
最惹眼的科技
最惹眼的是科技,如果你问英语国家的人:What is the future?他會告诉你是technology。在中国内地不会有这样的回答,现在主流的,排山倒海而来的是数字经济、数字教育、数字生活,什么都数字化了。
武汉的萝卜快跑引起了很大的争论,我最近有机会参加内地的几个会,有三种看法。第一种看法是武汉的出租车司机说法,他说我们以为科技是改善我们生活的,可却来抢我们的饭碗?第二种看法是在大学里面从事科技的,他会这样说凡是新科技上场总会有矛盾,需要慢慢消化。还有第三种看法,科技研发也要讲目的,也要看社会影响。其实搞科技的人不需要考虑这些的,也没有余力来考虑这些。因此有人觉得要规管;在美国就不断的有这样的声音。我没有答案,您们怎么看?
我是1949年3月从上海到香港的,我在上海上过几天的幼儿园,老师讲的就是“牛耕田、马拉车”,这其实也是科技,节省人力;后来有蒸汽机、电,就有工业社会;之后又有电脑、互联网、手机等等,现在大家谈的是ChatGPT。这种变化是怎么样一种变化呢?科技的优势是延伸人类的官能,无远弗届,无微不至。我们可以很轻松的与相隔两地的亲友视频通话,科技也可以探索到你的身体里面每一个血管,每一个器官。
科技带来的挑战是什么?第一是效率挂帅,从商业的角度节省成本是其中一个最大的考虑。但也正因为科技的发展,我们有点疲于奔命,所以我把它叫做奔命生活,或者叫键盘生活。现在孩子都是“键活”,就是在键盘上生活。还有就是虚拟现实,现在每个人都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一个是现实世界,物理世界,一个是虚拟现实。
对科技的发展有什么担忧呢?一个是科技是否会取代人类?取代人类什么呢?比如说萝卜快跑,很多人就问是不是真的要发展这个呢?取代人类是不是一个目标呢?搞科技的人他不会考虑这些。因为虚拟的东西太多了,所以真伪难分,加上现在的Deepfake,真是有点儿善恶不拘,无所谓善,无所谓恶,它没有道德的判断。我曾专门跟ChatGPT对话,他告诉我说:“我没有立场,我们都是根据你们给我的东西,我没有道德标准。”我又问他能不能欣赏人类的幽默。他说:“这是你们人类的事跟我没关系。”你也可以试一试,跟ChatGPT对话是很好玩的。
科技就是未来吗?西方很多人说科技就是未来,现在中国有不少人这样想。社会的变化就是因为科技引起的变化。科技是没有眼的,它不会也无需看周围的世界;科技是没有心的,不会也无须关心人类社会。科技会影响社会,但是社会变化却有他根本的原因,就算是科技不发展,社会还是有一种规律在变化,科技的存在会对这些变化有促进作用。
悄然变化的社会
我们对社会的变化往往不太注意。消费形态变了,从必需走向奢侈,当然了现在人家说疫情以后人类的消费谨慎了,花钱谨慎了。美国有一个调查研究将2022与2023年进行比较,2023年人均消费普遍增加,但是买的东西少了,因为涨价了,调查问卷显示人们对非必需品的消费越来越少,这个趋势会不会变呢,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要回到过去是很难的。
我的一位朋友,中年、中等收入、专业人士、男性,家里有200多双Nike,每一双他都讲得出来源、当时的价格以及目前的价格。你说他会穿这么多的鞋子吗?当然不是。其实大家想想我们现在的消费,特别是在座的都是有一点事业基础的,你们的消费恐怕也不是在完全必需的地方。
生产形态也变了。你要是大规模生产LV,满街都是,你会买吗?我有一名台湾,他的公公送了她一只名表,她去赴宴,一进门那女主人出来也是那只表,那个女主人马上就不见了,原来是回去换了一只表出来。我的学生听到这个说:“不奇怪呀!在地铁我拿着一个名贵的手袋,我觉得这个是很稀有的,对面坐下来也是这个手袋,我马上跑到别的地方去,不能撞。”
生产形态从大量生产走上少量多款。我下面举一个例子。这个是我昨天从北京回来在飞机场见到的,每一个品种的手袋就一支,要是放一排就没人买了。个别化、个性化、量身定制、限量版才吃香,他是要营造你购买的欲望,不是要满足你的需要。
机构形态也变了,就是大规模生产所需要的金字塔形的科层结构慢慢的在消亡,走向小的、扁的、松的、脆的。松的意思就是规章制度没那么严谨;脆就是很脆弱的,随时可以关门,关门并不等于失败,是转型或者是一站式的对口。
香港美心集团旗下有700多所店,全国有1000多所店,但是他店名叫美心的只有很少数。假如你到尖沙咀的星光行,有北京菜、广东菜、潮州菜,其实都是美心旗下。少量多款变成是一个趋势。你看汽车、奔驰其实他有很多级别,万豪酒店也会有三个层次。80年代我到伦敦去念博士带了一个电饭煲,那时候只有一个乐声牌电饭煲,你现在到店里面去有多少电饭煲?是不是烧出来的饭会不一样呢?我就不敢说,反正是每一个的功能又不一样,颜色又不一样等等。所以这种少量多款已经变成一种趋势。
职业形态也因此变了,都是小单位。以前大学毕业希望进大公司,从拥有一个小办公桌,到努力工作拥有自己的办公室,再到拥有一间带玻璃窗、百叶帘的办公室,有这种期望,也真的是可望可即。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少了,在香港就算公务员也越来越多是part-time或者是临时工,从永远稳定走向多元多变,这个对大家来说也是生活的常态吧。
概括来说是社会碎片化、工作个人化。因此这个时候,人的心态也变了。不愿打长工。美国在2021年有一个Depatment of Labor Statistics(劳力统计局)做了一个问卷,问00后觉得一份工应该打多长时间?91%的人说三年.他们不愿意停留在同一个职位,不愿意停留在同一个行业,不愿意同时只做一份工,或者根本不愿意打工。
一个小故事。2023年1月我同时听到三个30岁以下的年轻人跟我说同一句话This is my last day,什么意思呢?就是我要离职了,他们说:“我觉得我在这个单位也工作的太久了。”多久呢?分别是两年半、三年、两年半。“我觉得应该停一停,想一想。”你听了会怎么想呢?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以前遇到的年纪大的都说莫名其妙,没有耐性,这样东碰西碰怎么办?但是在座的年轻人,却会点头羡慕,羡慕他们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很清醒。我就想我们大学里的人就难以清醒,助理教授就一条路要奔副教授,副教授就奔正教授,正教授还要奔讲座教授。哪来的清醒?一清醒就升不了职了。
西方说Post-Material Era后物质世代。其实不是他们思想变了,是刚才说的环境变了,环境允许他变,也需要他变。所以现在对口就业已经非必然,在我们大学除了医学院以外,所有的学院对口就业已经失守了。法律专业大概1/3-1/4的毕业生没有入行。在美国更糟糕,美国的法律是第二学位,甚至经过深思熟虑才进的,50%以上的人没有入行,当然你可以说因为法律学位很吃香。我们工学院35%的毕业生没有入行,这是5年前的数字。没有入行的人是因为找不到工作吗?不是。我告诉你一个故事,我们有一位工学院的毕业生,他是高才生,他在毕业前那一年暑假去西藏地区、印度旅游,他觉得那里的东西很难吃,决定自己试试来烧饭,他从拿刀开始学,现在是米其林大厨,而且今年拿了港澳的大奖。你说他这是浪费培养的资源吗?从以前的角度看是浪费,每一个学院都要看你有百分之几的人是对口就业的,不到100%就是浪费了。但是我觉得很简单,他报考的时候,中学里面一定有职业辅导,职业辅导的老师大概脑子里就是那几大块,他入学以后又有新的经历,对工业的看法又不一样了,对做工程师的看法不一样了,而这4年里面工程整个的环境,整个的形态也变了,因此他要改变他的想法是很可以理解的。我们有一位同事他出了一本书,书中不少案例就是不对口的就业,而且都是成功的案例。转工转行成为家常便饭;间歇就业,保持清醒;创业自雇,众目所羡;网红带货,怡然自得;都是目前就业形态产生的新变化。
广东话形容社会现状:“有人冇工做,有工冇人做”,全球如此。我最近到深圳、上海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所以你看看美国的报章都在讨论“how to retain your employees?”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大批人失业,应该所有的工作大家都争着去做,然而就是有些工作没有人愿意做。
面临巨变的学习
上面说的是社会变化,学习这个概念也在变。中国古代是一种功名话语,我最近在台湾参观了两个科举的展览,都是以前一些历史学家从北京搬到台湾的原始的试卷、原始的答卷和大榜。那是功名话语。为什么说呢?你想一想员生在应付考试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是怎么样表现我有充实的知识吗?是要创新吗?千万不要,脑子里面想的是揣摩当今皇上所喜爱,龙颜大悦,硃笔一挥,就上榜了。科举是一个选拔官员的机制,并不是一个学习的机制。不过我们阴差阳错把它当作一种学习机制,因为他要读书、要写作。
工业社会不一样,工业社会是一种经济话语,到了教育就变成学历话语,可以追溯到1870年英国有一个初等教育的法律,是世界上第一次政府介入全民的学校制度。当时是英国的商人觉得“假如没有一个全民的教育制度,我们大英帝国的优势就会逐渐消失“,是经济话语。经济话语什么意思呢?实际就是把人分等、分类,能够符合社会的劳动力要求,现在我们叫人力资源,就是把人转化为人力资源。
但是这两个话语在华人社会好像又跨年代的融合在一起了,其他的社会没有。我们中国的科举产生了中国的知识分子,比其他社会早了大概1000年,别的社会没有知识分子这个概念。所以跨代融合就变成了我们非常严重的双剂量的应试文化。这背后是一个很深刻的问题,是任何个人都改变不了,任何有能力的政府也不容易改变。
如今,如今单靠学历,难以一生受用;单一经历,难以拥抱挑战;徒有分数,难以面对社会;服从常规,难以生存立足。事实上,你到了三四十岁,谁管你以前有多少分数呢?我上网搜索“高考之后的“图片,置顶的图片就是这个撕书的照片。他们对考试的看法,岂是春江水暖鸭先知?他们感到,这个考试,非考不可,但是不觉得带来什么愉快,带来什么成功感等等。
从学历话语变成学习话语,我觉得不光是我们教育界,而是整个华人社会需要的转变。华人社会的意思就是中国的内地、香港、台湾、澳门,还有马来西亚,马来西亚我最近去的比较多,有一个比较大的华人社区,他的学校比较出色,讲究真才实料的学习,真的要学东西,而不是要拿了一个证书、文凭,、分数、成绩。
教育界常说要让自己成为自我调节的学习者Self-regulated Learner,成为积极的学习者,主动的学习者,或者叫做学习的主体。在西方现在经常用一个字,不光是为了教育,就叫agency;agency在内地翻译成为能动性,因为以前流行主观能动性,变成一个能动的本体,学习的本体。也就是我来掌握学习,不是人家逼我学习。这个很重要,在华人社会来说更重要。
对在座的各位来说,当然你们最后还是要拿个什么文凭之类的,但是这个应该不是目标。这是一个平台,这个平台让你学到东西。但是老师说的是一回事,不同的人脑子里收到的是不一样的东西。像我现在讲了,这里400多人,我估计起码有300多种想法。现在我们做教育的需要理解学习科学,就是把所有关于学习的知识结合起来,以脑科学来支撑。这能够解释很多以前解释不到的,或者以前误会的问题,还有很多新的研究境界。学习科学最根本的就是知识是在每个人的脑袋里面构建出来的,而不是从外界输入的,不是这样的过程。
最后我不得不讲一讲ChatGPT,它的特点不像以前的大数据、元宇宙、区块链,那离我们每个人还比较远,ChatGPT每个人都可以进去。我们教育界也许还是惧怕的情绪比较多。ChatGPT不是一个Search Engines,他不是寻找正确答案的一个工具。很多人误会了,甚至搞科技的也有人误会了,以为他就是一个Search Engines。Google已经有了,百度已经有了,完全不是它。它是把人类的经验合成,然后经过你的引导、选择、加工就变成你需要的产出。他没有特定的道德跟立场,我问过他,他说“我没有“。它是一项工具。什么意思呢?关键是使用,比如一把刀,你不使用就不会用,用得不好会伤你的手,就这么简单。反复使用,不断的磨刀,掌握他的特性,熟能生巧。假如说你真的是完全没有使用过的,请你试一试,不会害你的;把它练成驯服的工具。因为中国对科技没有恐惧,中国对科技的使用是世界第一的,因此ChatGPT也是这样。但是要使用不要误解,不要误信。
学习,还等什么呢?随时随地都有学习的机会,每时每刻都要问为什么。这是学习的过程,也要保持好奇,珍惜童心。
思维的更新
下面举几个我自己想得到的思维方式,因为社会变了,形势变了,因此有些思维要变。
挑战与机会:每一项挑战都是突破的好机会。每一项挑战就引起你想办法。每一次成功都是新的开始,而不是只是庆祝,每一次失败都是新的起点。
大环境与小环境:大环境几乎都是不利的,我还没能想象到哪样的大环境是对你非常有利的,顺势而流是很少的;但是有利的小环境正是我们努力的目标。下雨了,我们不能让它不下雨,但是打个伞,在伞下面就能有不湿身的小环境;我们无法改变气温,但是造个房子,在房子里面可以有一个适合我们生活的小环境。人类社会就是这样的,办学校办一个公司都是这样。
勤奋与空间:中国人一个大的特点也是科举的影响,就是勤奋,而且科举的特点是轻视先天,重视后天,就是十年寒窗一朝成名。但是没有空间也不算生活,现在因为科技、社会的发展,我们好像每天都是疲于奔命,应付要做的事情已经应付不了了,还要同时干几份工作,但这个不算生活,没有了一个空间,你就没法真正的前进。追求快活是大家的愿望,但是也不要忘记要慢活。这是我在去年年底一个大会上与几位教育界人士讨论的话题,他们都提出学生每天非常紧张,但是能不能为学生提供一点慢活,编织也好,烹饪也好,种植也好。我觉得假如我们每个人给自己也制造一点空间,干点慢活 -- 书法、唱歌、跳舞、瑜伽等等都很重要,这些才是人类的正常生活。
细析与统观:“明细分析,掌握数据”是现代所谓科技最大的一种变化。最近我参加几个会,就是把学校变成很多很多数字,非常多的参数,几百个参数,也有一些软件把学生变成一堆数字。这个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但是往往就是因为我们埋头在数据里面,以为这就是掌握现状,与情况,实际上掌握情况不光是数据,还要有故事,数据本身不会有故事的,你用许多参数,也是因为你有这个经验才有这个参数。所以洞悉总体是这个智慧所在。办一个学校也好,办一个单位也好,有一点像中医跟西医,现在香港的中医很多都有西医的训练,他们能看懂西医的东西,但是他看你本人的时候是看你总体的状态,这个总体观念我觉得是中华文化的一个精髓。有人说这个叫系统思维,有的说叫综合思维、概括思维、总体观念等等。或者有一句话说“要低头走路,也要抬头看路”。每一件事掌握了一些细节不等于都掌握了全局。当然,你们有你们的经验,一定比我更加明白。
不容忽略的道德
最后我想讲几句,现在我们讲的未来科技基本上是讲知识,虽然最近我参加的这些会都不忘记还要立德树人,还要注意他的道德等等,但是实际上还是数据跟科技占主流。
我要问,经济发达就等于社会健康?个人长寿就等于健康?科技发达就等于人类得益?生意成功就等于贡献社会?高端人才就是高尚人类?什么是人类面临的真正挑战?
这是几个大家熟悉的现实:
物质污染
盗窃无罪
毒瘾遍地
滥杀无辜
目前全球在政客的摆弄之中,人们在媒体的渲染之下,到处是险恶、贪婪、奢侈、虐杀、权斗,感到的是悲观、迷茫、失落、无助、停滞,相对来说在中国还是比较平稳,还是平和的社会。
人类为什么要你死我活?比如说美国的政客说的竞争,他的竞争不是我们说的竞争,不是赛跑的竞争,平行跑道的竞争;他的竞争是美国西部的决斗,非要把你打死不可。现在很多地方都闹种族对立,为什么不能共存?人类是在进步还是在退步?我不是在这里散布悲观的言论,因为现在:战争不是为了公义,法律维持不了道德,惩罚不能焕发良心,这些都是消极的手段,不会让我们向前走。要恢复人类的公义、道德、良心,就寄望于朝气勃勃的一代,就是在座的积极向上的各位。每人都“从我做起“,假如这个课程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就是最高境界。
Q & A
Q:在面对大环境波动的情况下,以及现在学历优先的就业环境下,00后还有Z时代的年轻人应该提升自己什么样的能力,或者您想对我们说一些什么?
程介明教授:我要是能说得出个结果,我就去营业了。对,是很大的困难。现在到内地去看到比如说上海南京西路,现在晚上基本上没人的。但是也许我们活的久一点,现在的情况远远不算是最坏的情况。我这样说法不是阿Q,最坏的情况都会转化的,都会转变的,人都像这样活下来的。香港现在也是,大家都说现在经济也不好,老是想回到2018年的情况。但是我到香港的时候,我父亲当时在上海银行,就派他到香港来做进出口公司,他是总经理,我们是两厅三房,两个女佣。抗美援朝战争期间,整个香港萧条得不得了,几乎没有就业机会,我们就从大房搬到小房,越搬越小,所以我在进大学以前我念过7所学校,因为经常搬房子,但是即使这样,这个社会还是熬过去了。你说熬过去也可以,你说它慢慢在消化也可以,我觉得每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是从正向的角度去看,跟每个人从被动的、消极的角度去看社会,会不一样。
在内地,以前经济比现在要差得远了,我最早的研究是在最贫穷的农村,因为80年代中期的国际组织希望跟中国打交道,那时候我们农村教育的口号是什么?也许在座的没有听过的,叫“一无两有”,“校校无危房“,因为那时候很多的校舍垮了,压死了学生;第二是”班班有教室“,每一个班有一个课堂;第三个是“学生人人有桌椅板凳”。当时是这样的,比现在要困难得多了。不过现在大家习惯了比较好的环境,所以就变成对经济不好的环境没有心理准备。但是老实说,在全世界来说经济好的地方几乎没有,稳定的社会几乎没有。我觉得其实是中国发展的黄金时代,因为我们没有令社会凌乱、崩溃的因素,就靠大家努力。
Q:您怎么看未来我们在线上教育的基础之上,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把它再普及化或者完善化?
程介明教授:我觉得教育向前看,什么叫素质教育,关键一条就是把学习还给学生。所以你说ChatGPT有什么用?就是它让我们有机会把学习还给学生。我们现在很多学生他的学习不属于他自己的,所以我刚才提出angecy这个词很重要。老师教了这个明天要答,其实是要回答老师要他答的东西,他没有空余的时间,因为爸爸妈妈说你要学这个你要学那个,还要到你们的线上补习。假如说你这个过程能够帮助他减轻他的压力,现在“双减”就是觉得没有补习学校就叫“双减”了。我说个故事,日本在2002年想取消所谓的私塾,就是补习学校,很繁重的补习学校,教师工会反对,为什么反对呢?他说假如没有了补习学校,那考试的压力就到我们身上了,他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其实学校的压力也比较大了,新的课标一出来大家都比较关注。但是我觉得就上线上课,跟他学生的接触也可以是比较密切的,是否也可以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学习的主人,考试是不可抵挡的,我是帮他在考试环境下寻找自己,还是帮考试来压迫他,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家长也一样,就是大环境不能改变,但是我的孩子就是要他适应在这个大环境下还有你自己,我觉得这个是很重要的。
作者简介:
程介明 教授 Prof. Cheng Kai Ming
香港大学前副校长
香港大学荣休教授